小樹與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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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小樹生日的那天，已過了三十天

被阿直告白，同樣也是三十天前的事情

『小樹，人的生命裡頭會有許許多多的人出現，隨之又消失在人海中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從此停駐在你身邊，陪伴你面對生命中的一切

所以...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當晚，脫下安全帽的阿直是這麼說的

小樹並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直接拒絕

只是要阿直給他一個月時間好好考慮清楚

而阿直，也一貫溫柔地不多問什麼，

只是微笑着答應，然後給了禮物後就騎上機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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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餐過後

小樹和阿直背靠背，頭靠頭坐在公園的草坪上，看著星空

「誒阿直，我們認識多久啦？」

『嗯...大概也有兩年半了。』

『怎麼了嗎？』

「想問你，覺得...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我覺得哦...嗯...』

『我覺得你看起來雖然好像腦筋很好，

可是每次和你出去都忘東忘西的，害我每次都要幫你注意。

然後雖然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樣子，但其實根本是個搞笑的角色。

嘴炮起來什麼都可以扯卻又有著自己的一套邏輯。』

「呃...這是稱讚嗎？」

顯然，小樹對於這個答案有點措手不及

『呵呵，不過，小樹是個很溫柔的人哦。』 阿直笑了笑，無視小樹的問題

『你總是替人著想，又懂得照顧其它人的感受。』

『但是並沒有因為想要照顧別人的感受，而委屈自己迎合別人，

那些不願意，不認同的事情還是可以果斷的拒絕他們過分的要求。』

『說起來，雖然小樹才二十出頭，平常也是個搞笑的角色，

但認真起來，有時候我也覺得小樹很穩重，對很多事情也有自己的一套主見。

不像其他和你同年齡的腦袋空空，不管對什麼事情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知道你喜歡偶爾一個人去看電影，或是逛書店之類。

我也看過你那篇部落格說那對你而言是一個人的冒險時光，可以沉澱自己

所以我也覺得小樹很懂得享受生活，懂得照顧自己。』

『我很喜歡這樣的小樹，

我希望不管今晚過後，我們之間變得怎樣

小樹都可以一直保持住這樣的自己。』

「...是哦」

小樹躺靠在阿直的背後，有點害羞，有點尷尬地回應著

畢竟小樹很少被人這麼樣直接稱讚。

『那....小樹呢？』阿直把頭轉向右後方，眼角只能稍微看到小樹的背影

「蛤？我？我什麼？」小樹把頭轉向左後方，疑惑地問着

『我是說，那小樹覺得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既然我都回答了，那小樹也一樣要回答才公平吧。』阿直歪了歪頭，嘟嘴問說

「...」

『...小樹？』

「我覺得，跟阿直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

就像現在這樣，明明只是坐在草坪上，可是因為是和阿直一起聊天，

就覺得這樣也無妨，風大也覺得溫暖。

就像網路上說的，暖男。」

『啊風很大嗎？怎麼不早說

走吧，我們去前面那間咖啡廳坐坐。』阿直著急地說道，做勢要起身

「誒，等一下。

我只是在形容而已，你冷靜一點啦」

因為阿直毫無預兆地起身，小樹一不留心就往後跌躺下去

『噗！歹勢歹勢！還好嗎？』阿直吐吐舌頭，拍了拍小樹粘到草屑的後背

「齁喲，超丟臉的。有人看到嗎？」小樹抱著屈起的膝蓋，把臉埋在膝蓋之間

『嘻嘻，幸好沒有人』

阿直環顧了四周，確定整個草坪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之後

蹲下拍拍小樹的肩膀，笑著說道

小樹緩緩抬起頭來，看到眼前阿直的笑容

瞬間失了神，過了好一會兒，說道

「阿直，你知道嗎？

你的笑容，常常讓我無法自拔地沉迷。」

『蛤？什...什麼啦？』

阿直坐下，撇頭看向別邊，

想假裝不在乎，卻被臉上的紅暈給出賣

「我喜歡你的單眼皮，喜歡你的臥蟬

我喜歡你笑的時候，眼睛會不自覺地瞇成一條彩虹橋狀的線
就連你只是稍微有點高興，眼睛也會稍稍瞇成拱橋狀

我覺得那樣的你很可愛。」

「雖然這樣的眼睛不算少見，

但其他人的眼睛，不是看起來很呆滯，

就是總會讓我想起《死神》漫畫裡的市丸銀，帶有陰森的感覺

唯有阿直的眼睛讓我覺得很親切，

讓我就算拼上一切也想留住你臉上的笑容。」

小樹移了移位，直到自己和阿直並肩坐著

「我喜歡每次和你跑步時，你總會先跑完你的部分

然後會坐在終點那裡，拿著一瓶水等著我跑完再遞給我

然後像現在這樣子並肩坐著休息，聊天。」

「我也很喜歡這樣的阿直，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一直和阿直一起生活。」

小樹將視線從阿直身上挪開，望向頭頂上的星星，這麼說道。

「...只是，目前的我沒辦法。」嘆了一口氣，小樹這麼說

『...蛤？你是..什...?

我...你...我不懂耶，什麼意思？是我的問題嗎？』

阿直看著小樹，愣住了

「不，阿直，你很好。相反的，是我的問題。你先聽我說完。」

依舊望著星空，小樹說

「這幾年下來，我喜歡過一些人，也被一些人喜歡過

被愛過，被拒絕過，被傷害過，這些你都知道的。」

「只是，自從上一段感情無疾而終以後

我常常懷疑自己並不像自以為的那麼懂愛。」

「那段時間，我花了很多時間一個人去散心。

我一個人去看電影，一個人去看舞台劇，一個人去逛街

我一個人笑，一個人哭，我似乎覺得，一個人其實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差

我忽然意識到，其實愛情和友情親情一樣，它只佔了生命中的一小篇幅而已

而像我們這樣的人，也並不是非得要透過愛人或被愛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

所以我不再去想這件事，決定暫時不再去投入一段感情

只好好地照顧好自己，好好地做我該做的事。」

「後來，我又回到了校園生活。

於是我把心思放在學業上，不再去想那些五四三。

即使新的環境裡也陸續出現我喜歡的類型，

但是就真的只是抱著欣賞的眼光和他們交流，並沒有像過去一樣嘗試越過界。」

「我讓自己習慣一個人生活，

雖然更懂得照顧自己，卻也更不懂如何愛一個人。」

「不知道曾幾何時，我突然發現我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瘋狂地愛上一個人

沒辦法愛一個人愛到想把心都交給對方保管

我不想把一切責任都歸罪於上一個他身上

但...沒辦法了....事實是...

我變得懦弱，變得不願意付出了。」

說著說著，小樹哽咽起來

「這一個月以來，我一直在想

我是否願意再投入一段感情，是否願意為你再勇敢一次

但是，縱使我願意，這對你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阿直看著小樹這樣，心裡很是心疼

『小樹，我不需要你那麼瘋狂地愛我，我也不需要你把你的心交給我保管

我要的，只是希望你能夠讓我呆在你身邊，陪你。』

「阿直，你還不明白嗎？這就是我說的不公平。

你那麼愛我，願意不計任何回報只要能陪在我身邊

我卻不願意為這麼愛我的你勇敢，付出任何一些些。

即使你不在乎，

但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小樹越說越激動，抽泣起來

『...』

阿直說不出任何反駁小樹的話。

因為某個程度上，小樹說得是對的

『不要哭好嗎，小樹？

我會心疼，你知道的。』

阿直輕輕拭去小樹的淚，一臉心疼的摸著他的臉

『你知道我不是非得要你馬上接受我，我可以等到你願意鼓起勇氣的

我...我沒關係的...』

小樹挪開阿直的手，搖搖頭

「如果你早一點出現，早一點告白，

或許我會願意不管三七二十一愛下去就對了，只是...」

「阿直，你很好，你也值得更好的人，更懂得愛你的人

而不是像我這樣懦弱，自私的人...」

「所以，不要再等我了好嗎？」

語畢，小樹毫無預兆地站了起來，想要離開現場

阿直一時反應不過來，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小樹已經走遠了好幾步

阿直情急之下，趕緊沖向小樹，想把他留下

『小樹！』

沒想到，慌亂起來不僅沒抓緊小樹的手，還不小心把他給抓傷了

「啊，痛！」

『對不起！有沒有怎麼樣？』

阿直連忙拿出手機一照，心裡舒了一口氣

還好只是一道細小的傷口

「...沒事，小傷口而已。」

『來，我皮包裡有OK繃，我先幫你貼上。』阿直邊說邊拿出錢包裡的OK繃。

「沒關係啦，只是小傷而...」『噓！聽話！』

阿直拆出OK繃，然後輕輕貼在前臂上的傷口处

『好了，還會痛嗎？』

「...」 

小樹低著頭，胡亂擦乾臉上的淚痕，然后搖搖頭

『...』

阿直看見小樹的舉動，

這才想起了兩分鐘前，他們都處在很激動的情緒裡頭

現在雖然大家都冷靜了下來，但同時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對不起！」『對不起！』

幾乎是同時，兩人開口道歉

他們抬起頭看著對方，露出訝異的神情

「嗯...我剛才...好像...太激動了...不好意思。」

小樹尷尬地說道

『哪裡...我才是...不該...逼你逼得那麼緊。』

阿直騷着頭說，還是那副憨憨的模樣

「....」

『小樹，我...我可以...問你一...一個問題嗎？』

「...嗯...你問吧。」

『如果...再讓你重新遇見一次他，你還會選擇愛嗎？』

上一段感情，把小樹傷得遍體鱗傷的那個男人

「...」

『對不起，我問太...』「會吧。」

小樹抬起頭來，看看阿直

「就算再重新一次，我想我應該還是會愛上他

畢竟在那之後，我並沒有後悔當時的決定」

『但是他這麼對你。』阿直微皺着眉頭，眼神透漏疼惜的目光

「也許，也許那真是一場十賭九輸的賭局

賭了可能一夜翻身，不賭仍是兩手空空...」

「...而為了愛情，誰又不是一賭再賭？」

小樹轉個身，看著前方若有所思地說道

『...』

「難道不是嗎,阿直?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點。」

像是心裡某個深藏的痛楚被戳中，阿直瞬間紅了眼眶

「阿直...」

小樹慢慢地走向他，

這次輪到他，拂去阿直臉上的淚珠

「不要哭....

你心疼我，我又何嘗不心疼你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實在很想為你再賭一把。」

「只是，現在我想戒賭了」

「現在的我只剩下這麼一點，

再賭下去，我真的會輸得連我自己都不剩」

「就算等到有一天，我有了像當初那麼多的籌碼，

但懂了傾家蕩產的苦，我想我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年少輕狂了

到時，也許只願意拿出當初所剩的那一小點，

偶爾小贏；偶爾小輸。

不再賭得那麼瘋狂，不再把它看得那麼重。」

「所以，阿直...」

「放手吧，我也不過是一座森林裡的，一棵小樹。

只要你繼續往前走，你一定會遇到比我更茁壯，更能替你遮蔭的樹。」

小樹緩緩張開手臂，溫柔地把阿直擁入懷中

輕輕拍著他的背

「謝謝你，阿直

謝謝你願意這麼樣地喜歡著我。」

阿直伸出手，回應了小樹的擁抱，

然後痛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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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謝謝你」小樹脫下安全帽，交還給阿直

『哪裡，啊你頭髮亂了，呵呵』阿直撥了撥小樹的頭髮

「謝謝。」小樹害羞著笑著

「那麼我上去咯，路上小心。」

小樹揮揮手，往後退了幾步

才剛轉身，身後就傳來阿直的聲音

『小樹！』

「嗯？怎麼了嗎，阿直？」小樹回過身，歪著頭問

『...』阿直憋紅著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阿...直？」

『晚安！我是想說晚安啦！』

「哦？呵呵。

那阿直也晚安咯，掰！」

小樹才步出電梯，手機就傳出了簡訊的通知鈴聲

打開一看，是來自阿直的簡訊。

『就算前方有大樹可以為我遮蔭，

有果樹能給我填腹，有麵包樹能為我解渴，

我也不願拋下你這棵，需要人施肥澆水的小樹

我會一直守護著你，待你長成一棵壯碩的大樹。

阿直』

小樹嘆了一口氣，笑了

或許阿直之所以叫阿直，正是因為他不懂得轉彎呢

一個不懂得轉彎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