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結束以前

[对不起...]面对电话另一端颤抖的声响
阿森默默盖上电话  冷静地坐在沙发上
试图弄清眼前所发生的凌乱

[对不起，你妈去世了，阿森...]阿森打开几分钟前收到的简讯
简短地写着  却充满浓浓的感伤与歉意



阿森关上手机躺上沙发  望着天花板
心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浓烈的伤心
阿森于是又掏出手机，又独自默念了几遍打开的简讯
一遍又一遍  似乎才开始明白在遥远的地球另一边
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从不认为同时也不希望  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眼中的世界 毫无意外慢慢地模糊了

才不过五天  从知道被刻意隐藏的病情到安然过世  不过才五天

泪水像泉源不绝的井水般涌出 

谁没知道 昨晚错过的电话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来电了

眼泪  就像第一通因为病情而拨打的电话后

想要隐藏  想要压抑  想要止住  却用尽办法也没办法

“或许刚才演出前  应该打通电话过去的” 阿森闭上眼睛  眼泪自然地滑下来

真的还来得及  阿森屈指算算

但当时已被众多藉口 推压至收到简讯的前一秒
后悔  又能怎么样?

关于母亲的回忆  慢慢在阿森的脑海中浮现

一岁那一年
第一个生日  抱着自己陪自己吹第一根蜡烛的人

十八个月那一年
刚学会走路  在草地上狂奔时追着自己大喊小心的人

四岁那一年
在家人的怒视中  自己意外扭伤的手臂  参杂着她抽泣中，渐小离去的背影

五岁那一年
每当阿森问妈妈在哪里时  家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六岁那一年
幼稚园老师叫同学们回家画出自己的一家人
惟有阿森的画中 妈妈理应的位置上少了个人

七岁那一年
距离母亲节儿童表演前两个星期的练习
在[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声中哭得很大声  因为不明白母亲节的意义

八岁那一年
在班上  哭得好大声  因为没有妈妈的阿森发现自己在同学之间像个异型

九岁那一年
看着同学的妈妈提着便当  阿森忽然觉得[妈妈]是个好美丽  却又好陌生的生物

十岁那一年
大门外的陌生女人说是阿森的妈
在门外匆忙地聊说了十分钟  离去前的回眸  仿佛夹杂着泪水

十一岁那一年
阿森到了异地生活  母亲这名词暂时从忙着适应的脑海中消失

十二岁那一年
每当母亲节时总是感到莫名的尴尬
母亲节儿童表演也在一年之后就再也不肯上台了

十三岁那一年
学校派发成绩册时，父母签名栏上永远都是爷爷的签字

十四岁那一年
阿森一直装作很开朗很幸福的样子
因为大家都说其实没有母爱的小孩很可怜

十五岁那一年
叔叔阿姨都大赞阿森虽小但独立
阿森没有因此而高兴 因为他清楚知道那只是之去妈妈后的连带作用

十六岁那一年
在驾车的友人第一次听见阿森从小没有妈妈
瞪大的眼睛虽然很快又恢复正常
讶异的神情也很快变得老神在在
当阿森一切都看在眼里
友人一定不能想象  眼前失去妈妈的小孩这些年怎么过得充满微笑

十七岁那一年
没想到天大地大  竟然在facebook上遇见自己远在英国的母亲
和老哥一同赴约的那一天  阿森其实没有太大的心情起伏

facebook上母亲在家人栏上加上自己的名字
阿森很平静地  按下不同意  直接忽略血液中的连接

偶尔  互相都在线时
都会聊个几句
母亲总是很温顺地让着阿森 从不让时差耽误阿森用餐的时间

阿森生日时，母亲从英国送来了一个马克杯
黑色的马克杯上  刻着阿森擅长的爵士鼓  阿森很是喜爱
只是后来在国外暂居时  不小心把杯子忘在朋友的家里
阿森对此后悔不已

十八岁那一年
生日的时候母亲为自己送来了一把电动牙刷
阿森很是惊讶  因为心中长久的渴望从没对人提起过

阿森心想母亲一定在这份礼物上  花费了很多念力
才能那么准确地  命中阿森心中的渴望


但谁也没想到  那份礼物是最后一份从母亲来的礼物
再也没机会了
...
...
...

阿森哭了近半小时
发了封简讯通知哥哥
阿森哥哥回了封简讯  很平静地关心了阿森
阿森勉强回了封叫他别担心的简讯  然后关机了

阿森坐在电脑前
打开母亲的facebook profile
翻开每一张照片  尤其是自己和母亲那张难得的合照
没有抽泣  但眼角却默默泛泪
没有伤口  但心却隐约绞痛
...

阿森躺在床上  盖上被
[是恶作剧吧?明天醒来时会出现在门口吧?] 他默念  看着紧闭的房门

[一定会的，对吧?] 在寂静的空气中 试图找寻认同自己的意见
[一定是这样的，不是吗？] 眼泪自然地顺着眼角流下

[这...一定是一...一个精心策划的恶作剧...
等...等妈咪出现我一...一定要骂她..] 然后在安静抽泣的暴走中  无意识地睡着了

往后那几天...
日子过得很平静

对母亲一向有意见的奶奶非但没有说风凉话
竟然出乎意料地说了几句勉强挤出的安慰话语

从一开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姑姑也只拍拍阿森的肩膀
然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走掉

手机开机后阿森突然觉得好后悔
不少于五十封的简讯从各位发来
“我刚刚听说...”
“希望你...”
“如果有什么需要...”
基于基本的礼貌，阿森硬是忽略劳累一封一封回了别担心的简讯

站在悲情剧的立场
碍于阿森天然呆的天赋
以及原本乐观的态度
悲惨的情节在几天后被逼腰斩

面对朋友  还是一样忍不住像以前一样  搞笑.微笑.大笑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面对老师级人物  还是像以前一样
想努力像朋友一样对待他们

面对自己  其实也还是一样
看着宋杰修因为担心妈妈的状况  在加护病房外崩溃

阿森眼眶竟也默默地浮出了泪水  像个偶像剧花痴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

面对这种剧情从不会那么深触的阿森  才发觉原来心里思念着那么一个谁


虽然偶尔看着星空  还是会忍不住落泪
但其实心里  当时太大的伤心  竟已渐渐地散去
不是因为感情不够深刻
或者伤痛不足以召唤崩溃的泪水

这么一直伤心下去  要认真起来对阿森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胡子不刮  头发不减  不洗澡  只吃一点点又有什么难呢？
成为一个失去母亲就从此崩溃的男孩又有什么难度呢？

...
...
只是  这样太累了
既然生前来不及孝顺  死后这么伤心也无事于补
一路颓废至棺材  又有什么必要

与其任由自己跌坐在地上  一辈子哭泣伤痛
不如让自己舒服地大哭完之后  勇敢站起来
拍净身上的尘埃  抹干脸上的泪痕  继续向前走

又有哪个父母愿意看着孩子如此崩溃？

....   ....

[是否爱要在来得及之前说出来？] 阿森坐在电脑桌前

[如果说出来了，就会不一样吧？] 在那天崩溃的电脑桌前 阿森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只是，这一次的心情...不一样了

[谢谢大家在这段时间的包容
对我小心翼翼  深怕一不小心就弄伤我的谨慎

够了，很够了
我的疗伤期结束了，请继续像以前一样和我打闹 =D
我爱你们

如果你们也有爱的人  想要守护的人
请告诉他/她  在来得及之前

愿大家都能守护  你爱的人
在来得及之前]

--------------------------我是分隔线--------------------------

虽然到最后

上帝并没有像当初我那么努力地祷告一样

奇迹式地医治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自从躺上病床的那一天起  也再没起过身

永远再也没有机会下床  做她喜欢做的事情  

当然我因此对自己的信仰怀疑了一段时间

但是当崩溃期度过

而我想起自己曾经那么真实地  经历过上帝所应许的美好奇妙

我又怎么能够相信这位上帝是假的  是虚无的？

因此我才那么坚定地

相信  这一次

也将会再一次  再一个

经历美好奇妙前  所必须经过的失落低谷

我不知道这低谷将会带领我走到什么样的山上
带领我经历怎么样的奇妙美好
就像圣经上说的，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处经文
我常常用这一处经文鼓励自己  使我自己坚强

罗8：28

“我们晓得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

[新译本]

我相信我绝对是按祂旨意而被召的人，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就像约书亚乐团主唱赵治德说过的：

[...那个原本要害我的，神必会用来使我得益处...]

虽然这对我来说是个悲剧
但...
上帝，我的上帝...

祂必会使我得益处，当我在祂的安慰中重新站立起来时



～共勉之